《總之,就這樣活著》

一、夢

我赫然張開眼睛,因為沒有聲音。

因為這種沒有聲音的處境,一個巨大的焦慮球砸進心窩裡爆裂,我直瞪瞪地往前看著,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景象,熟悉的夢,熟悉的慘灰色;這種熟悉依然壓迫心臟急速撲通跳動產生嗡嗡的共鳴,四肢依然僵硬著,無法因為求生的本能而能有所微微的顫動,或者求生的本能早已封印在撕裂的胸腔裡呢?

這是我唯一的夢(還是根本無法想起其他的夢?我無法多想了);沒有聲音、映入眼簾的慘灰色、跳動的共鳴與微弱的僵硬總是如此僵硬地開啟著這唯一的夢。
一間小房子矗立在山坡上,我凝視著它;我知道要往上走,走向那棟房子,這是必須的,這是我在這場夢裡唯一的必須:走向那房子。當我第一次來到這兒,這樣的灰色與空洞使我非常焦慮,“是不是所有人都在那棟房子裡,他們一定是要把我關在外面。”我逼迫自己這樣相信著,焦躁不安催促走在這條路上的步伐凌亂而快速;“快點,快點,我必須更快點,我要進去那屋子裡,在他們關起門以前,我一定要進去。”幾步之後,我停下來仰望著那棟房子,那房子仍在那兒,相同的角度,相同的姿態,相同的沒有表情。第一次的夢境在我的胸腔爆裂時結束。
現在焦慮已經消散了,相反地,這樣熟悉地走著,走向那屋子讓我感到非常平靜。想像在一次又一次平靜而簡短的旅程中興起。每一次在這條小路上,渙散的瞳孔都在描繪著某一個人,一個無形的身影會在那房子前等待著我,對我招著手,看著那個緩慢晃動的手,我微微地笑了起來。然而那房子根本無視於我的存在,沒有不屑、沒有同情、沒有任何一個身影,沒有歡迎、甚至沒有冷淡。在這夢裡,好像那屋子是唯一的存在;而我,只是一個會轉的齒輪。
在最後的凝望,我知道夢要結束;因為,我依然停在相同的地方,相同地仰望那房子,沒有一絲氣息地等待這場夢的結束。而那條我永遠不確定的山路,仍然躺在相同的地方靜靜地、冷冷地等待,等待我在下一場夢境中出現,繼續嘲弄懷疑我是否能夠越過它到達那房子。
夢境結束,我不再恐懼地衝向那屋子;因為這就是我和那房子、那條不確定的路最好的相互依存關係了。


二、蒼白的Paradise

電梯緩緩地上升著,雖然空調轟轟地響,但是空氣依然沈滯鬱悶;管理員伯伯安靜地背對著我,好像我不存在,又好像已經習慣我的出現,當我說出我要去的地方,管理員伯伯就好像認識我很久一般。

Daddy對我說:“我知道你最近需要錢,而且你在這行也做出名氣了,你要不作一些特殊的,錢比較多。”
“怎樣的特殊?虐待嗎?會不會危險?”其實我不是很在意,不過還是問了,解一下心中微弱的不安。
“現在有個Case,口味還不會太重,也許你可以試試。這對夫妻,我介紹過幾次了,應該沒有問題。”Daddy還是很了解我,輕易地安撫我小小的猶豫。
“這對夫妻出手很大方,喜歡年輕男子,不過有時候脾氣不好。”我跨出電梯門,想起Daddy的叮嚀。

襲面而來的蒼白衝散了Daddy叮嚀的聲音,“這裡真是寧靜”我想;過去我接Case的地方很少是如此蒼白的。
雖然,高級飯店習於採用俗套的溫暖安詳色調,不過,追尋荒淫享樂的人們不正是需要這樣的熟悉嗎?就像廣告裡常常出現的用詞“像家的感覺”,像在家裡一般的熟悉安全,追逐快樂的人們才能放任自己心中出軌不倫的慾望滋長,慾望的解放滿足刺激著虛脫的官能一波又一波的潮浪;但是真正的家是不能完全的解放,家畢竟是制度中的一環,只能夠容許滿足小小的脫軌私密,體制總是透過倫理的巨大氣氛澆熄了人們對於完全享樂解放的需求;所以需要一個有著家的安詳熟悉卻沒有體制沈滯氣氛的地方縱容讚美自己去尋覓心靈深處的愉悅;這就是我接Case的地方,我和Daddy都說這是Paradise,滿足眾人不同慾望的天堂。
這樣的蒼白是我不熟悉的paradise。
Daddy常說:“我們是專業的享樂解放者。”他一定會不斷地強調:“人們都搞錯了,以為享樂解放就是各種變態的性慾發洩,這完完全全錯了,你要記著,客戶的愉悅是來自於不滿足的解脫,去找到那被層層埋藏住的不滿足,解放它;不滿足被藏的越深,客戶得到的享受就越大。”“記著,我們是心靈黑暗的解放者。”長篇大論之後,Daddy總是這樣結尾著。
所以,我總是這樣想,越是奇異古怪的Paradise,是不是代表有著了解自己心靈深處的客戶。 不過,蒼白總是讓我想起另一個處境。

二、蒼白的Paradise 之甬道

這兒的走道像是迷宮般地彎來繞去,一律地簡潔沒有個性;雖然都市街道也是沒有個性,不過通常還是會有些牌子如同街道身分證一般指出這是無常街,那是好玩弄;這兒是以無個性的方式保護著自己。

Daddy提醒我:“會去那裡的客戶都是在社會上擁有大量金錢權力地位bara bara bara,所以他們會有特別的消費需求,需要像我們這樣的專業人士去服務,也會額外要求特別的安全保障。”
雖然我在Daddy旗下算是有不錯服務經驗的waiter,但是Daddy還是喜歡不斷重複一些耳提面命,Daddy說這是他專業服務的責任。

Daddy又說道“那地方又是其中對安全有著超乎特別要求的客戶。”Daddy拿出一張字條,上面寫著類似藏寶圖得密語,Daddy解釋:“客戶說在那兒,你會遇到一個瘦弱沒有表情的管理員,你拿出字條,他會帶領你去某一層樓,但是這管理員不會知道是哪一個房間,你必須根據這字條上像藏寶圖般的說明找到客戶的房間。”

沒有這張字條的確無法找到客戶的房間,門上沒有任何號碼,走道上的裝飾簡潔一致,冷調的藍光燈,純白的牆壁,黑灰色的地毯,我無法確定這是不是我剛剛走過的通道,我甚至擔心待會事情結束之後是否能夠根據這張字條走出去。

這樣的一致與無法分辨令我暈眩,間歇失焦的視覺出現緩慢攀移的紋路,蒼白提醒我殘缺的記憶,在通道的末端,白透窗簾飄動著,刺眼的光線穿過窗簾白色蚊案,造就萬花筒般的迷漾,在迷漾之中浮現期盼已久的微笑。

是這樣的甬道習慣催眠引誘出來訪者的幻象,還是我心中蒼白記憶被這甬道的無表情勾引出來?我覺得好像處在一個巨大怪物的胃裡,浸在迷眩幻象的酸液中,我的意識與記憶漸漸地被侵蝕掉。
因為意識的渙散,我的步伐漸漸凌亂緩慢;“也許無法到客戶那裡了”我這樣想著。一個鑲在一個門上像是家族徽章般的符號,在紛亂的幻象之中飛進我逐漸放棄的意識,我拿起字條對比一下。我問Daddy:“我如何確定是客戶的房間呢?”,Daddy指出字條上的一個符號:“有著這樣符號的房間就是了。” 雖然我的疑惑還是一樣:“為何只有這房間有這符號呢?”不過,不問窺探式的問題是Daddy不斷告戒我們的。

當作一切都很自然的,我敲了門。

二、蒼白的Paradise 之這對夫妻

“哇!好大一間浴室。”當我進入這房間,心裡不禁這樣地驚呼。大約是四十坪的房間吧,眼睛餘光快速地橫掃一遍,心中盤算著﹔約略正方形的空間,正中央是個很大似乎可以容下數人的古典歐式浴盆﹔靠近門這兒,有個懷舊樣式的實木衣櫃,裡面散亂著衣服﹔門的對面是一整面落地的窗台,垂掛著微微飄動的披地黃白色布簾,昏黃的光線透過布簾紋路灑到窗台前攤在高腳床架的澎鬆棉被上﹔絲質蚊帳整齊地綁束在高腳床架,鬆軟的鵝黃棉被勾引著人們的慵懶,令人想要撲上肆虐一番 ﹔床架與衣櫃之間,簡易的吧台與方形餐\桌孤傲地睥睨著衣櫃與床架﹔在一撇之間,我似乎看到餐\桌上已經擺\設好一些餐\具。
在高腳床架與古典浴盆之間,一個中年男子坐在紅色棉絨沙發上,抽著煙斗,看著報紙﹔而開門迎接我的是穿著絲質貼身睡衣,頭上還裹著髮捲的中年福態女人。在房間溫馨擺\設的烘托下,福態女人和善的笑容令人感到安心與親切,被無表情甬道所緊繃的神經也鬆弛了下來。

“回來了啊,很累吧?每次走過那陰森森的遂道,我那偏頭痛的老毛病都會犯起來﹔瞧瞧你,我的心肝寶貝,臉色都發白了﹔老太爺,我們換個地方住吧!”福態女人親切地拉著我的手,嘰嘰咕咕地注視著我說著話,也不在乎我是否回答。福態女人伸手掐掐我的臉說道:“寶貝,要吃點東西?還是要泡個澡?”

我輕輕地搖搖頭:“太太,我不餓………”﹔福態女人食指輕按住我的唇,在我耳旁溫柔地輕聲道:“寶貝!叫媽咪啊,你是媽咪的親親寶貝!”
我凝視福態女人的雙眼,在她暖和的目光中,我彷彿看到小時候媽媽輕輕哼著歌哄我睡覺,撫摸我的頭髮,親吻我的額頭,媽媽溫暖的眼神像催眠曲般讓我安心地睡著﹔注視著這福態女人的眼眸,我再度感受到那股令人安心的酥軟,我不禁說:“媽咪!”。『媽咪』高興地擁抱我,親暱的磨蹭臉龐:“我就知道你是我最乖的寶貝!”﹔在相互依偎的擁抱之中,我感受到絲質睡袍下那豐滿肉體的微微顫抖與熾熱。

『媽咪』引著我跟『爹地』問聲好﹔“這應該是角色扮演的遊戲。”我想﹔『媽咪』與『爹地』熟悉地遺忘我們之間的陌生,拉著我到餐\桌上,像哄小孩般催促我吃香甜的起司,醇美的葡萄酒,牛油香的鬆軟麵包,不經意地聊著今天大大小小的事,一些些短暫的感想﹔在逐漸熟絡的氣氛中,我小心地探索他們希望擁有什麼樣的『寶貝孩子』﹔青澀、乖巧一向能翻動豐沛的父母疼愛與關心﹔談著瑣瑣碎碎的不如意,我微露著受傷的表情,『爹地』鼓勵著我,『媽咪』安撫著我,自己也漸漸陷入編織的情緒之中,眼框不禁地濕潤﹔『媽咪』心疼地將我抱在胸懷裡,『爹地』的臂膀散發出一股安全感圍繞在我們三人四周。餐\桌上那種家的感覺吸引著三個相互隔絕的心進入彼此依賴的黏膩之中。

我想應該是Show Time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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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小說寫了好幾年,
卡在這裡一直無法完成,
因為當初想寫的中心想法已經遺忘了,
不知該如何接續!
也許有一天會將這小說的開端當作原型,
再去發展成其他小說吧!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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