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殼機動隊》Identity與身體

---------的概念變化

社會究竟是如何去接受並認可一個人工智慧的人工體視為一個,並賦予這個各種社會地位、福利、責任與刑罰。這個過程要比究竟是不是人這問題來得有趣多了。

《攻殼機動隊》劇場版,1995作品,監督押井守。

如同英文片名所宣示的:GHOST IN THE SHELL;主角並不是一個具有自然身體和自然形成的意識。押井守以這特點,擺脫了原著士郎正宗繁複的議題,改以冗長的自言自語來開啟對於AI自我意識的問題,一個在眾多科幻片當中不斷出現的熟悉議題。

關於AI的科幻部分,一般強調的重點通常不在於其智慧能力有多強,而是擔心AI具有了Identity的觀念(或者用EGO、自我意識這名詞)之後,進一步幻想與恐懼人類的未來:當AI擁有無限上綱的智慧能力與Identity的觀念,這兩種特質是否會讓AI產生宰制一切的力量。(這是《MATRIX》的基調)

如同前面所言,《攻殼機動隊》是以身體與意識人工化為劇情的核心,令人心喜的是《攻殼機動隊》不去強調這種對AI的恐懼感,而去思辯Identity的變化。

當然,對AI擁有Identity的科幻,或者說,AI的Identity觀念還是移植自人類的Identity觀念。所以先簡約整理下Identity觀念有助於去想想《攻殼機動隊》裡的Identity觀念。

必須先強調的兩點是:
一、Identity觀念並不是先驗的,而是後設形成的。二、Identity觀念並不一定是統一的,極可能是分裂、衝突矛盾的(有人窮一輩子之力去解決這問題,這也是大部分藝術作品的主題)。

這兩個特點基本上是一樣的。大意就是,人的Identity是在出生、肉體形成之後,經由一些過程,諸如鏡像期,以及經由語言的學習建立名字他人Identity的概念,並進一步在一些行為之中,逐漸建立實踐主體Identity,以及在經濟生產關係中確立一個主體位置;也就是:簡約地說,人類在歷史,經濟的生產關係,語言活動這三者當中不斷充實Identity的豐富性。(也有可能造就Identity自我衝突。)
維繫這些Identity的重要關鍵就是可以和名字直接聯繫起來的肉體---我的身體。也就是說:經由身體、的概念、名字三者來聯繫Identity的所有內容(就是人類在歷史,經濟的生產關係,語言活動這三種行為當中所經歷實踐的內容),只是身體、、名字這三者都無法完全地統一這些內容。

《攻殼機動隊》的開場:女主角機械身體的製造過程;雖然具有畫面刺激絢麗的效果,但是更明白地是宣示這個即將出現的女主角主體意識的基本單元---身體。並在後面的情節裡,展示了女主角主體意識的內容:
經濟位置---國家機器的九課。
語言活動---不段地思考自身與肉體的關係。
實踐行為---為了思考而與人偶師的互動。
這完完全全是依著人類的Identity狀態進行思辯。女主角的AI只是個比喻,而不是單純地去想像AI的Identity

一般科幻片企圖思辯AI的Identity,,通常跳躍過AI的Identity發展過程避而不談,一開始就假設AI的Identity已經成形;《攻殼機動隊》則是回過頭去問這些Identity的基礎問題。

循著《攻殼機動隊》這樣的思路軌跡,當然也可以進一步問:沒有肉體的AI如人偶師或是《MATRIX》裡的MATRIX母體,其Identity是怎樣的形成?其狀態又是如何?(不過這畢竟是科幻片,影片中沒有幻想出來的部分是無法討論的。或許有人可以就AI的Identity進行科幻的創作。)

另一方面,類比於這般關於Identity基礎的思路,參照目前資訊科學發展狀態(例如資訊科技的共享運算與儲存機器(思考與記憶),或是共享感測資料(視覺、溫度))來思考幻想人類的情形:

如果人類當中每個即將形成或已經形成的Identity有著類似AI的行為:一、彼此共享感官活動(觸覺、味覺、視覺、性興奮)。二、共用大腦的功能,進一步共享肉體能力(健壯手臂、纖細手指運用)。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人類的Identity會出現怎樣的改變?更混亂還是更統一?更獨立還是完全無個體?

《星際爭霸戰》裡的柏格人似乎就是這樣的種族。

在片頭身體製造過程(誕生?)宣示了論述的起點之後,押井守的《攻殼機動隊》企圖以四個對照繼續討論下去:草雉、壯男隊員、隊員乙、人偶師。

也就是利用其差別:(草雉、壯男隊員、隊員乙、人偶師)對照於(完全人工意識與人工身體、人工身體與自然意識、自然身體與自然意識、人工意識無身體)這四種區別來深化討論。
不過很可惜地,關於身體與自我意識的思辯也到此結束,隨著打鬥劇情的激烈,這問題在此片中逐漸被遺忘。
然而隨著劇情的發展,反倒是開啟另一條思路:人偶師與草雉的結合。

雖然劇情中這般兩個AI的結合使用了生物的模式來解釋(不過若只是單純地抵抗資訊病毒,共享病毒碼就可以了,這種AI意識不是由基因組成,無須以基因結合的概念來改造增強防禦力)。這種結合應該是企圖想像一個情況:兩個意識直結融合成為一個新的意識。(或是兩個意識共享一個身體?或是...............?)
不過並不能確定這樣思路的目的是什麼?因為在此片中,這條思路也沒有發展下去。這是押井守逐漸明顯的毛病,在《AVALON》尤其明顯。

以身體與自我意識的思辯這方面來看,《變人》這部以艾西莫夫原著改編的好萊塢影片可能談得比《攻殼機動隊》還要好一些。

以《變人》、《AI》、《攻殼機動隊》三片來看身體與自我意識這課題。當然《變人》與《AI》的意識型態和影片語調是較相像的,都是溫情主義來看待這件事,《AI》甚至簡化到只要心中有愛(對母親的愛),別人就會認同你的存在。這個別人不是劇中的人,而是觀眾。史披柏一向比較在乎觀眾對劇中人物的認同程度。
《變人》也有這樣的傾向。不過,在劇情細節裡,加入了大量的為了自我的認同而逐漸改造身體過程。這過程表現地很直接:就是主角機器人不僅僅希望和女主角結婚,並企圖認同自己是個人類,更希望大家也能如此將機器人主角視為人類。於是機器人主角逐漸將自己完美機械的身體改變成和人類一樣會有缺陷。

機器人主角在身體的改造上完成對自己認同的實踐。


在身體的改造上完成對自己認同的實踐這想法上,有個吊詭的地方,就是:必須先否定原有身體的自我,同時肯定改造身體後的未來自我。

不論這種改造是像《變人》那樣將完美身體改造成有缺陷的身體還是像《銃夢》的傑秀皇改造成更強更能夠獲勝的身體,這兩者都是在否定原有的身體與自我,而進一步認同另一種想像中的未來自我。兩者的差別在於《變人》的身體變得有缺陷,而《銃夢》傑秀皇企圖有更強更完美的身體。

但是兩者的認同過程都是基於一種否定:對原有自己的否定;以及一種肯定:對未來自我的肯定。甚至可以說,這樣關於自我的否定與肯定是互相彰顯的。

這樣對自我互相彰顯的肯定與否定也突顯了關於自我的另一個問題:這種對於肯定與否定的選擇是一個個人行為的選擇嗎?

很明顯地,兩個例子所否定的都是原有身體所代表的自我,所肯定的都是為外界價值觀所認可的自我。也就是,否定與肯定兩個行為表現了由身體變化而導致的社會價值觀變遷。最能夠直接表現因為身體變化而帶動的價值觀位置變遷的莫過於《美麗佳人歐蘭朵》(只是《美麗佳人歐蘭朵》的身體變化著重於性別變化。)

《銃夢》傑秀皇所宣示的〝超越機械〞難道也是一種非單純個人意志的宣示嗎?

競技場不僅僅作為國家機器宰制人民慾望的一種機制,也是將社會慾望投設並結合至個人價值的最直接管道。當競技場勝利者的最高榮譽成為個人價值;以機械超越人類肉體,再以意志超越機器身體,就成了古典尼采的獅子三變過程。同時也是以〝個人意志〞這種唯心說辭掩蓋〝價值觀唯物本體〞的過程。

回過頭去檢視《攻殼機動隊》關於身體與自我的部分,押井守的《攻殼機動隊》並未真正完整地體現身體變化這個想法,但是留下一個空間:就是人偶師與草雉共用身體這想法;這究竟是一種類生物的繁殖過程,還是兩個意識融合共用一個身體;抑或是,兩個意識共處一個身體。影片本身並未表現得很清楚,所以也無法斷定。

單單就一個人工智慧來思索自我是太過於單純以至於很難去談清楚;如同前面所提到,必須從語言、經濟、歷史這三方面的實踐才有辦法進一步談下去。否則就只能從社會認可過程的角度來談,社會究竟是如何去接受並認可一個人工智慧的人工體視為一個,並賦予這個各種社會地位、福利、責任與刑罰。這個過程要比究竟是不是人這問題來得有趣多了。

附記:

在西方哲學上,自我EGO這些觀念很重要的。重要的是其建構的過程:從無我的原生物質世界建立起的這樣子的符號與概念。
很多人常常說:
我是........
我的想法是.....
我決定.......
我們從這些很普遍的語句來看看一些思考:
當有一個人說:我是xx,我是單純的,我是憂傷的&&&&&&&&
這樣的語句當中有什麼樣的基本單元呢? 一個就是說這樣話的主體,即使沒有這個概念,這個主體依然存在。因為一但作出說某句話這個動作時,說話主體概念就已然形成。一個行動代表一個主體的位置;這也是無生命物質擬人化的奧妙,因為主體位置通常代表一個有行為能力的單位。
但是這說話主體尚不能等同於這個概念。

這個說話主體的建立也同時建立另一個抽象概念:說話主體是一個獨立的單位,藉由這個符號來指涉這個獨立單位;並經由這個符號串連起所有關於這個主體的概念。

也就是說,一個已然建構起獨立個體觀念的單位,建立的符號之後,並進一步由這個的符號連結其他的主體意義。所謂其他主體意義就是這單位經由不同行動所形成的不同主體位置。
當這個說話主體,進行我是xx的話語時,不僅建立上述的意義過程,同時建立一個xx的符號來指涉自己。 這是更有趣的問題,已經有一個的符號了,為何還需要xx這個符號呢?是因為有其他人的存在而造成這個符號無法分辨嗎?還是有其他意義?尤其是這句話是對誰說?說話的主體也必須有不同的概念來塑造這個聽話的對象,是還是其他符號? 我們姑且稱之為對象化或是他者。
當說話主體對自己說話時,也同時將自己他者化,也就是主體意識與他者意識在交錯著。就是說:這樣的主體概念被確定之後, 這個單位在不斷的各種行動當中,建立不同的主體意義,並由這個概念所集中。

唯有行動方能建立主體的意義!

因此,在不同的行動當中,這個名詞連結到許多的主體位置,也因此有著各種不同、相反、衝突的主體意義,經由連結一起。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是單純的,除非從未有任何行動所產生的主體意義。或者是經由隱瞞與遺忘來簡單化的意義。
所以不論是我還是誰呈訴或是行動實踐了某種價值觀,這個價值觀就不是我的也不只會那個誰的價值觀。這些都會脫離了個人而被歸併到各種權力橫流之中,因而影響到別人。這使得他人幾乎是同時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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